生生不息《江城子》_嘉艺流行音乐_流行音乐歌词大全

  江城子这首歌   文/杨宁   少时背诗,好听、好记,便觉得好,“意韵”只是模糊的概念。隔十数年重读,方觉意味深长、沉重,感叹当年不知深浅。于我,苏轼悼念亡妻的《江城子·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》便是这样的一首词。不曾想到的是,重读的机会来自陈其钢以这首词为唱词的合唱新作《江城子》。并且,从这部作品听,陈其钢本人的境界似乎也更令人仰望了。   1995年,一个荷兰团队以五位中国作曲家——陈其钢、郭文景、谭盾、瞿小松和莫五平为主角拍摄了纪录片《惊雷》。这五位是中央音乐学院传奇般的1977级的成员,同届同学还包括周龙、陈怡、叶小纲、刘索拉等。莫五平当时已经去世,片中另四位作为中国先锋艺术音乐之代表已在国际乐坛初露头角,正是风华正茂的模样。其中一个场景里,他们在饭桌上回忆求学时代。当时,他们正好同屋,六人一间寝室,四个是西南农民出身,另有一个地主后代(谭盾),剩下的便是来自上海的陈其钢。谭盾记得同学叫陈其钢“绅士”;郭文景记得他将自己的作品视若珍宝,不轻易拿给人看。   的确,和郭文景、谭盾等人扎根乡土、热热闹闹的作品相比,陈其钢的作品似乎少有物质元素,总像是萃取成声音的精神世界,一如在纪录片里,他也优雅,内敛,少言寡语,仿佛悬浮在酒桌吹牛的上空。文艺世家的熏陶,京剧的感染,法国大作曲家、++的天主教徒、乐队色彩大师奥利维耶·梅西安的培养,似乎顺理成章地解释了陈其钢的音乐面貌:表达内秀,色彩丰富,语汇中西合璧,时空舒展无垠。他曾自称是一棵“移植到法国的中国树”。在他最著名的作品——发行了唱片的《蝶恋花》(2001)和《逝去的时光》(1995-6)里,悬停在空中的无形的音色、咿咿呀呀的青衣吟唱、水中点墨的“梅花三弄”主题、时空隧道般的大提琴分解和弦定义了人们印象中他的声音世界,但这些,连同“移植到法国的中国树”这个形象,似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。   崇尚长者智慧的古典音乐界很少有人记得时间的无情。今年离77级入学已经超过40年。这一批作曲家里,最年轻的谭盾也已年过花甲,而陈其钢已经67岁。十年前,陈其钢以北京奥运会主题曲《我和你》进入大众视野。当时,他留着寸头,春风得意。在今年3月国家大剧院上演《江城子》的音乐会上,他依然戴着黑框眼镜,依然是一袭黑衣,但头发早已剃光,身形纤瘦,脚步愈发沉稳。2015年第18届北京音乐节上,他戴着防毒面具般的特制口罩出席新闻发布会的照片一时传遍乐界,大家在打趣北京空气质量的同时,也担心起他的健康来。陈其钢并不避讳谈论年龄。正是在《江城子》演出前的讲话中,他最后说道:“到了我这个年纪,你剩下的这几十年的时间——也可能是几年的时间——我的时间可能不太长了——所以,我有这份情和愿望,”他逐渐带上轻松甚至狡黠却又真诚的笑容,“用这样一种方式去表达对人的爱,对亲人的爱,和对各位亲……各位听众的爱。”   “对亲人的爱”指的无疑是丧子之痛。陈其钢的独子陈雨黎也是音乐人,父子俩曾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和多个电影项目中有过合作。2012年9月,陈雨黎因车祸不幸去世,年仅29岁。此后,陈其钢的活动和作品都有了深刻的变化。他开始为青年作曲家铺路搭桥,并于2015年在浙江乡间的躬耕书院开设了青年作曲家工作坊,和年轻人聊创作,聊人生。遍洒雨露,成了他延续儿子事业的方式。   而作品上的变化,光看标题,就让人一言难尽。2013年,陈其钢写了小号与乐队的《万年欢》,法语标题Joie eternelle意为“永恒的欢乐”。昆曲曲牌“万年欢”本是宴会节庆音乐,小号也有着作为军乐和户外节庆乐器的历史,但在陈其钢笔下,小号一出声,就道尽了悲凉。2017年的小提琴协奏曲《悲喜同源》中,“永恒的欢乐”中加上了“痛苦”——法语标题La Joie de la souffrance意为“痛苦之乐”。但作品中鲜有悲怆的时刻,反而是一个源于《阳关三叠》的摇篮曲主题带着不言自明的哀伤,过耳难忘。如果说这两部作品和2009年的钢琴协奏曲《二黄》沿袭的大体还是《逝去的时光》中用到的协奏模式,只是更为超脱飘渺,意韵更为丰富,那2015年完成的乐队作品《乱弹》则接近了随心所欲之境。作品的开头是看似即兴而起的鼓乐轻敲,之后乐器一件件加入,踩着自己的节奏的同时形成固定的拍点,最后仿佛整个乐队酒过三巡,乘兴奏出礼花绽放般的高潮。   也就是说,在爱子去世后,陈其钢接连完成了三部“欢乐”的作品,但《江城子》却让人听到了这欢乐背后的痛苦深渊。   宋英宗治平二年(1065年),苏轼发妻王弗病逝,年仅27岁。王弗小苏轼两岁,两人结婚11年,缘深情笃。苏轼直爽率真,心无城府,王弗沉静缜密,常帮丈夫明辨人情是非。苏轼对此甚为感激。在第二年父亲苏洵去世后,他将妻子移葬在父母墓边,题写了墓志铭,赞其知书识人,颇具先见之明,“其言多可听,类有识者”,并记下父亲之命:“‘妇从汝于艰难,不可忘也。’”最后接连两句“呜呼哀哉”,痛念生死两别。九年后,苏轼任职密州,郁郁不得志,于正月夜梦见亡妻,哀婉凄楚,写下了千古名篇《江城子·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》:   十年生死两茫茫。不思量,自难忘。   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   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   夜来幽梦忽还乡。小轩窗,正梳妆。   相顾无言,唯有泪千行。   料得年年断肠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   陈其钢称,写《江城子》,不只是追思至亲之人,更像是在“另外一个世界神游”。苏轼词中与亡人幽明两隔、虚实相间的对话,在陈其钢的音乐中化作了复杂心境在多个层次上的伸展、变幻、互斥、交融。这是陈其钢第一次为合唱写作,也是他在30多年前有意先锋的《源》和《五行》之后极少有的、有着接近无调性段落的作品,就仿佛他终于能够揭开内心最令人不忍直视的伤口,不再需要假托“欢乐”之名。“时间是最管用的,可以冲刷一切,让一切都变成故事。”在一次采访中,陈其钢说得很平静。   作品于无声处由圆号开始。随后,竖琴带出合唱哼鸣,让人想到另一部悼亡作品——贝尔格的《小提琴协奏曲》的开头。时空缓慢扩张,却时明时暗,飘移不定;两者交替之时,音乐就像悬停在无光、无底的空间里。这也许是陈其钢迄今为止所有的音乐中最黑暗的时刻。   最后,双簧管刺穿时空,音乐停留在大三和弦上。合唱起词,一唱一停,间以独唱富有京剧韵味的叹息,仿佛前者是意识深处心中所想,后者是口中所念。两者交替之中,音乐进展得极为缓慢,和声却失去方向,四处飘移,最终在“尘满面,鬓如霜”一句中堕入惊恐的深渊,这指的是作曲家自己吗?合唱以呜咽声结束上阙,平静下来,回到三和弦上。   独唱随后在单簧管安宁的和声背景上简单地唱出主旋律。这又是令人想到贝尔格的一笔。陈其钢笔下,“小轩窗,正梳妆”的梦中忆旧至简、至美,与上阙游魂般的和声进行大不相同。但随后,“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”渴念之深,男声和铜管突然连续几声强奏,在这平缓音流中,初听时似显突兀,但仔细想来,应似利刃刺心之痛。如此,用语言描述已然拙劣,但陈其钢的音乐却随即陷入更为狂乱的心境,在“泪千行”一句中嘶嚎出来。   却依然只能在“生死两茫茫”中阵阵退潮,合唱回到开头的主题。陈其钢把苏轼的最后一句交给独唱和几件乐器的独奏。京白念到末尾,飘向空中,只留合唱像意识背景一般停留在大三和弦上,悄无声息地结束。   正像一切伟大的音乐,陈其钢的《江城子》在情感上撼动人心之余,作为一部深思熟虑、修改过百余稿的作品,其智性之美也让人叹服。在合唱第一次唱出主题和歌词之前的引子部分,作曲家已经铺垫了调性音乐中最为剧烈的冲突,摇摆在形成增四度的对立调域之间,这就是引子如梦呓般悬停在空间里的原因,也是整部作品明暗交替的空间布局。全曲始于“暗”的降A调域,在三唱主题,两探深渊之后,结束于主题所在的E调域,寓意十分明确。只是,作品结束在“明”的调域,音乐真正结束了吗?作者的表达结束了吗?如果时间“让一切都变成了故事”,那这个故事会结束吗?   2015年,在担任上海交响乐团当季驻团艺术家时,陈其钢在采访中谈到爱子去世给他带来的变化:“应该说……更不去考虑其他的……人为的、社会的因素……也不能说更封闭,应该说是,突然一下开朗了,就是觉得……以前所纠结的一些东西,原来是如此的不重要……”从《五行》和《源》的技艺,《蝶恋花》中的她者,到《逝去的时光》《二黄》的境与思,《万年欢》《悲喜同源》的情与悟,《乱弹》的生机,《江城子》的悲欣交集,陈其钢的作品见证着作曲这件事对他对他不断变化的意义:“一开始作曲对我意味着作业,后来作曲对我来说意味着事业,能给我带来名利,最后我发现作曲就是你自己,意味着我生命的存在,可能将来作曲还意味着我灵魂的存在,那都不是我生命的存在了。”   江城子背景音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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